连续开采62年,大庆油田仍不枯竭的秘密是什么?
【共和国加油机】
1959年9月26日,松辽盆地第三口基准油井(简称松基三井)喷出工业油流,大庆油田面世。
日本人可能是最懊恼的群体,在伪满洲国时代,他们离大庆油田,只差最后200米。
九一八事变后,日本曾在大庆的萨尔图一带发现了石油痕迹,陆军航空兵甚至看到了草原上的黑色油膜物。
日本发动了对黑龙江地区的石油勘探,但最终无功而返。日后,东京工业大学教授森川清道出缘由:日本的钻探深度只有800米,但大庆油田最浅的油层,也有1000米。
大庆油田问世时,当时国内的石油缺口,高达60%。1963年,大庆油田年产400多万吨原油,基本帮助中国实现了石油自给。
觊觎无果,国外势力开始唱衰大庆,理由是,“陆相砂岩油田至多稳产10多年。”
这确实有技术依据,国际陆相砂岩油田稳产最长的是苏联杜玛兹油田,也仅仅连续14年产油1000万吨。
但唱衰者被打了脸。自1976年开始,大庆原油产量连续27年站上5000万吨,之后又连续12年维持在4000万吨以上。
60多年来,大庆油田累计原油产量24.6亿吨,占中国同期陆上原油总产量近40%,累计上缴利税约3万亿元,是当之无愧的“共和国加油机”。
据统计,大庆油田创造了黑龙江全省近1/3的GDP,近半工业附加值。
大庆油田的产量拐点,出现在2015年。那一年,大庆原油产量首次跌破4000万吨,此后6年(2018年除外)大庆原油产量均低于4000万吨,近两年,更是降至3000万吨量级。
这带来了第二轮唱衰:大庆油田正在走向枯竭。
那么,大庆油田究竟还剩多少油?还能开采多少年?
【“洗”出来的近3亿吨油】
储油量减少、开采难度加大。这些老油田都会面临的问题,大庆油田也绕不过去。
截至2019年,大庆油田主力油田采收率已超过50%,可采储量采出程度也超过了90%。
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,大庆油田采出液体的含水量,就开始超过90%。
如何从水中把油筛出来,成了大庆油田最大的技术难题。
破局关键在于三次采油技术:通过注入化学物质,改善油、气、水以及岩石间的相互性能,便能“洗”出更多油。
据测算,应用该项技术,大庆油田总共可多采出3亿吨石油。但当时洗油用的“表活剂”每吨进口价2万元,这让开采失去了现实意义。
国外专家扬言,“中国没有生产表活剂的基础原料,更不会有人研制成这项技术。”
但这种狠话,中国人一般都是听听就算了。结果也能猜得到——20多年持续投入,大庆油田首席技术专家伍晓林主持研发的“国字号”表活剂,降低了40%的成本,也让大庆的三次采油技术捧回3个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。
2014年,大庆油田实现三元复合驱技术的集成配套与规模应用,2021年底大庆油田37个区块实现工业化应用,这让采收率比二次采油水驱技术提高了20个百分点。自2016年起,三元复合驱技术年产原油保持在400万吨以上。
目前,大庆油田建立了聚合物驱和三元复合驱两套三次采油技术。三次采油让大庆每年多采千万吨原油,占其国内原油量的三成以上。
截至2021年末,大庆油田三次采油累计生产原油2.86亿吨。国际石油巨头甚至给伍晓林开出了千万年薪,试图挖墙角。
石油有限,资源无限。凭借技术上的精打细算,大庆油田的寿命不断延长。
大油田附近,必有大气田。大庆油田天然气产量也实现10连增,2021年大庆油田天然气突破50亿立方米,2025年这一数字或达70亿立方米。
2020年10月,大庆油田天然气日销量站上千万立方米台阶。但在大庆油田现有天然气产量中,仍有相当一部分用于保障油田生产,整体商品率不高,这是一个不小挑战。
三次采油与天然气只是护住了大庆油田的基本盘,它的增量市场又在哪里?
【40年后一半原油产自海外】
增量在海外!
1998年,大庆油田开启了走出去战略,作为1205钻井队队长,李新民海外第一站是南苏丹。
初来乍到的大庆人,语言水平半吊子,国际标准吃不透,空有一身钻井的好技艺。
甲方上门的第一件事不是钻井而是租设备,这让一干大庆人心里窝火。
别人不给机会,那就自己创造。拒绝甲方单租设备同时,李新民送上了有针对性的钻井技术分析。凭借“过厚脸皮”,李新民拿到了海外“第一单”。
做好了全套预案,大庆人投入到了他们擅长的钻井作业中。这帮东北来的小伙子,从冬夜零下30多度的大庆干到了酷暑40多度的苏丹。
凭借过硬的技术,大庆人在海外站住了脚。从地质勘探、平台钻井、石油装备,到工程技术服务、油田水电建设,大庆油田打造起完整的技术服务链。
近年,其复合驱技术走进俄罗斯、哈萨克斯坦、印尼、阿曼等国,大大提升了采油率,也打开了海外市场。
▲哈萨克斯坦项目来源:大庆油田
目前,大庆油田业务已覆盖中东、中亚、亚太、非洲、美洲等五大区域50多个国家和地区,形成了伊拉克、蒙古、南北苏丹3个超亿美元市场,以及超10亿美元的中东大市场。
2021年,大庆油田外部市场收入目标为160亿元,其中油服收入目标110亿元占比近70%。
技术服务为大庆油田赚足了口碑,也拓宽了产油空间。
大庆油田产能空间早已不再局限于松嫩地区,其勘探范围扩至内蒙古海拉尔、新疆塔里木盆地、四川盆地等地,登记探矿权面积超过8.7万平方公里。
与此同时,其海外油田权益版图也不断扩展。
自2005年首次获得蒙古国油田权益以来,截至2021年底,大庆油田海外权益产量933万吨,连续三年超900万吨,占当年油气当量的22%。
负责大庆油田海外市场规划的市场开发部主任谢宇新曾言,到大庆油田100年(2059年)时,年油气当量将达4000万吨以上水平,海外原油产量将占50%以上。
届时,汩汩涌流的海外油井将成为大庆油田主战场。
【再造一个大庆?】
但大庆人最爱的还是那片故土。
2021年8月25日,大庆油田党委书记朱国文宣布,大庆油田古龙页岩油勘探取得重大战略突破,页岩油预测地质储量12.68亿吨。
“大庆地下又发现了新大庆!”与60多年前相似,古龙页岩油颠覆了行业认知。
在美国学界,“海相有油、陆相无油(页岩油)”的论断有大批追随者。大庆油田非常规石油属于陆相泥级非常规石油,黏土矿物含量达35%,岩石孔隙度低、渗透性差,这是国外地质学家认为不可能储油的主要原因。
“孔都找不到,还能采出油?”
“虽然空隙小,但数量够多。”通过水平井钻完井、深穿透射孔、体积改造压裂改造三大核心工程技术,大庆人硬是从头发丝直径1/500的空隙里,将油找了出来。
根据测算,“十四五”期间古龙页岩油年产量达到100万吨以上。
古龙页岩油对比大庆油田,可谓小巫见大巫。它的预估产量更低,开采成本更高。
但放眼中国,全球第三的页岩油储量,世界第一的页岩气储量,这是一个新的巨量能源战场。
按照《2020年世界能源统计报告》,全球石油储量约为2400多亿吨,预计还可开采50年。而全球页岩油储量预估在11万亿吨以上,40倍于石油储量。
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2010年美国页岩油开采技术革新后,页岩油产业发展迅速。根据EIA数据,美国在2021年的日均页岩油产量为1120万桶。
进入2022年,美国石油产量预期大幅上提。贝克休斯数据显示,美国油气在线钻井平台数量实现了18个月的持续增长。
目前美国页岩油产能占到了全球的90%以上。除技术优势外,美国海相页岩油岩层质地稳定、埋藏深度较浅、多处平原地区,开采成本较低,这是其迅速上量的关键因素。
相比之下中国页岩油多是陆相属性,分布地区岩层较为脆弱,开采难度较大。加之中国页岩油气多分布于山岭盆地,一旦开发对水土地表植被环境影响较大,这都是国内页岩油气开发缓慢的重要原因。
但越是硬骨头,越要啃下去。技术可以补足,条件可以创造,这是60年前的大庆精神。
比起资源储量,这才是大庆永远青春的秘密。